全球微资讯!一项交叉研究成就一对科研伴侣
2023-09-14 11:41:54
原标题:一项交叉研究成就一对科研伴侣
来源:中国科学报
古欣为丈夫Christopher画的卡通画。
古欣在实验室。
■本报见习记者 徐可莹
8月25日凌晨,论文解禁。
看到自己关于蛋白质降解新机制的研究成果出现在《科学》网站上,古欣长舒一口气。
这项耗时近两年的工作终于画上了句号,为她本已足够精彩的履历再添一颗明珠。
北京大学毕业,美国麻省理工学院(MIT)直博、哈佛医学院博士后毕业,尽管“出道即巅峰”,但对古欣而言,这篇论文仍然是她科研生涯中独一无二的——刚满30岁的古欣,因这篇论文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伴侣。
她与论文的另一位第一作者结为了夫妻。
寻找“死神”蛋白
当动植物受到外界刺激时,会做出一定的适应性变化来响应环境,从而更好地生存。
从分子层面看这个过程,就是外界刺激能激活或抑制生物体内的转录因子蛋白,从而调节下游基因的转录,让生物表现出相应的变化。
古欣的博士后导师、哈佛医学院神经生物学教授Michael E. Greenberg便是第一批研究转录因子的科学家之一。
但在过去40多年里,无论是Michael,还是其他热衷于研究转录因子的生物学家,都主要聚焦于转录因子的激活机制研究。
至于这些“短命”的转录因子被激活表达后是如何降解消失的,鲜有学者得出结论。
古欣在研究生期间便意识到了这片科研空白。
于是,在进入Michael的实验室大约半年后,她便下定决心,要把转录因子的“终场戏份”续写完整。
以往研究发现,细胞能够通过一种叫作“泛素”的小分子标记及分解蛋白质,用类似“打标签”的方式告诉蛋白酶体,细胞不再需要这些蛋白质了,蛋白酶体就会把它们破坏掉并丢进“垃圾桶”。
哈佛医学院已故教授Alfred Goldberg是这项“垃圾桶”机制研究的开山鼻祖,同时也是古欣最敬重的科研前辈之一。
然而,蛋白酶体也会在没有泛素标签的情况下帮助降解蛋白质。
因此,科学家一直怀疑,有另一种不同于传统泛素化的蛋白质降解机制存在。
虽然零星的文献表明,蛋白酶体可以直接降解未标记的蛋白质,但没有人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。
“当时能找到的相关文献,总共就10篇左右。
”这完全在古欣的意料之外,预示着相关研究是开创性的。
因此,下手要快。
要想拿下一项开创性的工作,首先必须搞明白它“拒人于千里之外”的原因。
古欣分析了前辈们的所有成果,发现他们之所以没能解开转录因子降解的秘密,主要卡在两个地方。
第一,细胞中一定存在某种专职引渡濒死蛋白的“死神”角色。
但受限于过去的技术水平,科学家们显然没能发现它。
第二,要想揭示转录因子降解的科学机制,必须借助一些数量基础庞大、可观测的技术手段及工具,借此论证因果关系,从而得出扎实、完整的实验结论。
不难看出,两道难题都和技术有关。
这意味着古欣要拿下的,必定是一项交叉研究。
命运总会在不经意间抛出橄榄枝。
当时,古欣的男友Christopher Nardone恰好在哈佛医学院著名遗传学家Stephen J. Elledge麾下读博,Elledge格外擅长大规模遗传学筛查。
如果能和Elledge实验室合作,古欣发现那个苦苦寻觅的关键蛋白分子的概率就更大。
于是,哈佛医学院两个顶尖实验室之间的一项交叉研究项目,便在古欣和Christopher这对情侣的共同努力下促成了,并于2022年初正式启动。
Greenberg实验室拥有高精尖生化手段,Elledge实验室掌握超强大规模遗传筛查技术,在双方团队的全力支持下,古欣和Christopher很快便发现了“死神”蛋白——Midnolin蛋白。
简单且优雅
2022年8月古欣和Christopher发现Midnolin蛋白后,研究便卡住了。
如何揭示Midnolin介导蛋白降解的具体机制,让他们犯了难。
研究陷入困境,古欣却并不慌张。
她静下心来,开始寻找解决方法。
终于,一款名为“Alpha Fold”的AI软件进入了她的视野。
这是一款专做蛋白结构预测的软件,当时刚刚上线。
在“Alpha Fold”的帮助下,研究团队发现,拥有467个氨基酸的Midnolin蛋白其实由3个区段构成。
一个区段和盛放死去蛋白质的“垃圾桶”密切相关;一个区段则直接负责与上百种降解底物的结合,古欣将其形象地命名为“catch domain”。
这是Midnolin蛋白能够帮助其他蛋白质降解的关键所在。
它像极了一位灵活的“捕手”,抓住其他蛋白质,将它们直接喂给蛋白酶体,由后者降解。
至于剩下的一个区段,古欣和同事们暂时还没能看清它的真面目。
单从功能表型上看,这个未知区段非常关键。
如果把它去掉,整个Midnolin蛋白将无法再帮助与之结合的其他蛋白实现降解。
古欣目前只知它很重要,但暂时还不知道它为何重要。
这将成为古欣和Christopher下一步的研究目标。
至此,Midnolin蛋白介导蛋白质降解的机制已被揭示。
“我们发现的机制非常简单,而且相当优雅。
”Christopher在接受采访时说。
同心结
Christopher与古欣的相识始于一场面试。
读博最后一年,古欣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实验室做博士后研究。
那年,她参加了3个实验室的面试。
Christopher所在的Elledge实验室是其中之一。
尽管最后没有选择Elledge 实验室,古欣却因此结识了Christopher这个天性纯粹、热爱科学的意大利男孩。
Christopher出生在美国,但父母都是意大利人,家庭观念很重。
无论在事业上,还是在情感支撑上,Christopher都是古欣最亲密的伙伴。
他为人直率,总能和古欣思维同频。
更重要的是,Christopher和自己父母间的关系亲密,他完全能够理解并支持古欣与家人的深厚情感。
这对古欣而言很重要,因为在她心里,始终藏着一个遗憾。
在古欣的旧行李包上有枚小巧的同心结,是8年前父亲送她出国读博时亲手挂上的。
那时,同为科学家的父亲已确诊癌症,机场一别,是古欣和父亲的最后一面。
直到现在,她还清楚记得父亲最后的叮嘱:“MIT是所好学校,你要加油,爸爸等你回来。
”
如今,她在《科学》发了论文、找到了自己的归宿,但最爱她的父亲却没能等到重逢。
2011年,古欣从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毕业,被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录取。
2014年,大三下半学期,成绩优异的古欣开始着手申请留学深造的机会。
与此同时,古欣的父亲被查出癌症。
“从小到大,爸爸对我都很严厉,期待很高。
他也有自己的实验室,做信息科学方面的研究。
”回忆起父亲,古欣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困顿。
彼时的古欣才21岁,她甚至想过放弃申请留学、放弃科研,一心一意守在爸爸身边,陪他走完最后一程。
父亲的态度却很决绝:“如果你不申请,我就不太想治疗了。
”古欣明白科研在父亲生命中的分量,作为女儿,她无力拒绝,更不愿让爸爸失望。
拿到MIT的博士录取通知书后,古欣依然想过放弃,“但我爸爸一直说,能进MIT不容易,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才对”。
古欣不忍辜负父亲的期待,踏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。
遗憾的是,在古欣前往MIT读书的第一年,父亲便去世了。
猝然接到噩耗的古欣甚至来不及提前预订回国的机票,等她终于赶回北京时,爸爸已经去世3天了。
直到现在,古欣仍然无法忘记父亲送她去机场的最后一别。
平日沉默寡言的父亲似乎已经意识到,这也许是见女儿的最后一面了。
他一边叮嘱古欣好好学,别担心自己,一边默默取下自己一直用着的同心结,系在了女儿的行李包上。
8年来,古欣一直有一个信念,她相信爸爸一直在天上看着自己,甚至悄悄地把Midnolin蛋白推到自己身边。
她抓住每个机会,努力把研究做到极致,因为不想让爸爸失望。
最卖力的时候,古欣每周伏案工作超过80个小时,连做梦都在想实验为什么没能成功。
父亲对科研的热爱,古欣从小便看在眼里。
他去世后,古欣会在无数个深夜辗转难眠,思考科学对爸爸、对自己的意义。
“每个人最后都会走向死亡,知识是能够永存于世、影响后人的最有价值的东西。
”科研为古欣编织出了一个能穿越时空的“同心结”,和多年前父亲送她的那枚一样。
今年春天,Christopher成为了古欣的丈夫。
这对结缘于科研,相知、相爱于一篇论文的情侣,终于走到了一起。
闲暇时,古欣喜欢画卡通画。
捕捉万物神韵、勾勒线条再着色的过程,何尝不像科研?她还曾为Christopher创作过一幅俏皮的肖像画。
画中的Christopher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,和望向科学、望向古欣的目光如出一辙。
从这些画作中,似乎能瞥见古欣的另一面。
她的故事竟与Midnolin蛋白的3个区段有所呼应。
无论遭遇任何事情,这个姑娘都完整地守护着自己的3个区段:一段向当下,一段敬回忆,剩下的一段,给永远处于进行时的自我。
本文《一项交叉研究成就一对科研伴侣》介绍到此结束,感谢阅读。